1995年,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的创始人媒体大亨特德·特纳(Ted Turner)未能在一场交易中成功併购哥伦比亚广播公司(CBS)的广播网后,哀叹道,“我不想在我的墓碑上写着‘我从未拥有过广播网’。”
特德的这番告白,非常生动的描绘了媒体大亨极度渴望把大部分媒体独揽在自己手中的心态。事实上,从西方到东方,独占媒体市场、坐拥媒体江山,一直是各国媒体大亨热切追求的梦想。
西方媒体大亨併购其他媒体集团的目标非常明确,他们通常也不忌讳直接了当的召告天下,他们拓展媒体业务的动机全然是从商业利益的考量出发。虽然我们对西方跨国媒体所传播的资讯之价值取向时有不满,可是且让我们认清一个事实,不论是来自西方,还是来自东方的媒体业者;也不论媒体业者多么钟情文学、爱好艺术与乐善好施,媒体业者的首要身份是商人,最主要的事业是商业。在商言商,媒体钜子在经营媒体事业时,有其基本的商业逻辑和市场规律要遵循。这一切不关商人私下的个人修养、品德、爱好与文化情怀,这关乎商人企业业绩的盈亏、成败。
谈论媒体钜子大手笔收购其他媒体集团股权的课题,我们不必花费太多的心思去翻查媒体大亨的出身背景、教育源流、慈善义举、文化关怀与民族视野;回归媒体钜子收购传播企业课题的本质,我们首先应该检阅的是收购动作的商业原理、市场逻辑以及所会带来的市场后果。
媒体集团化的并购风潮
自上个世纪中后叶开始,各国纷纷掀起了媒体集团化,以及媒体集团间相互併购的风潮。通过併购竞争对手,媒体大亨可以在短时间内大幅度提高自身集团的媒体市场占有率,进而获取庞大的营业收益。
除了透过扩大市场份额来获取更多的利润,削减成本更是媒体业者提高企业盈利最直接和最有效的方法。在控制生产成本方面,西方大型传媒集团大都奉行“把同一件信息内容销售给不同资讯受众群”(offering one piece of content to different audiences)的策略。而推行此项策略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媒体集团属下的所有分公司共用同样的资讯来制作各自的新闻刊物和新闻节目。
多年以来,花费在人力资源方面的开销一直是传媒业界最主要的其中一项生产成本,从采访、编辑乃至到新闻刊物与新闻节目的后期制作,无不需要动用到大量的人手。当不同的媒体公司皆被网罗到同一家集团的麾下之后,主导合并计划的公司管理层可以通过统一新闻信息的来源,训令属下各媒体机构的编辑和制作单位共用同样信息的作业方式,来裁减采访人员与通讯员的数量,进而大幅度削减人力资源的开支。每每发生新闻企业被某某传媒钜子或媒体集团併购的事件,新闻工作者都是企业重组首当其冲的对象。
只有品牌选择 缺乏多元资讯
沿袭媒体集团精简企业员工、整合编采作业资源的营运方式,在表面上,大型媒体集团在完成企业併购的磨合过程后,虽然很大可能会基于要安抚被收购媒体的忠实消费群体的考量,而继续在消费市场上为阅听人提供各种不同品牌的资讯商品选择,但实际上,近乎所有资讯商品的内容都将变得大同小异。在由大型商业集团垄断的媒体市场里,消费人只有品牌的选择,却没有选择多元资讯内容的权利。
除了媒体员工以及阅听人,媒体的广告客户也是媒体事业的主要利益相关者(stakeholder)。然而,当多家媒体企业被单一商人或集团併购后,广告客户几乎是面临百害而无一利的窘境。在媒体市场百花齐放,媒体企业之间实力相若的环境底下,各家媒体为了争夺广告客户,会竞相为商家们以及潜在的广告客户群提供最优惠又具宣传实效的广告配套。然而,当主要的媒体企业皆归一人或一家集团拥有后,广告客户不但失去了多元竞争市场下的优惠待遇,还可能面对“只此一家,其他分行也归我所有、听我使唤”的待遇。
店大欺客 广告客户却别无选择
纵使广告客户不满意一家媒体的广告价格、广告的篇幅、媒体机构相关员工的服务态度以及媒体处理广告的方式,广告客户也可能在同一家集团的其他媒体公司遭受到同样的待遇。不仅如此,在各家主要的媒体形成大一统的格局后,垄断媒体市场的集团甚至还可能基于广告客户已经别无其他更好选择的情况,提高和统一属下各媒体广告配套的价格。到时候,广告客户又面临了与媒体读者相同的惨境--只有品牌的选择,却被迫享用同样内容的服务素质!
传媒大亨收购媒体,统一马来西亚中文报业,垄断80%以上中文报业广告市场的危害,并不是几句“竞合是世界传媒合并风潮”、“脱离血腥的红色海洋,开创蓝色商机,创造‘多赢’局面”,以及“要以优秀的中华文化来垄断报业,全力维护华人应有的权利,唤起东南亚的中华之魂”所能淡化的。
再多不切题的漂亮修辞论述,也不会成为合理化媒体巨鳄戕害媒体业多元生态的坚实理据!
Categoy: 媒体(Media)
此文刊载于10月28日的《东方日报》“名家”版
http://www.orientaldaily.com.my/detail6.asp?alp=1161955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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