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自由民主倒退的反思

在浩瀚的历史长河中，人类的文明总会有倒退的时刻，我们不必因为一个曾经孕育人类文明典范的国度在某时某地呈现违反正义、公益、人道和人伦的现象，就全盘否定该文明所树立的种种价值标杆。

反之，我们更应该警惕自己，无论再高度理性的国家和社会，也会有价值颠倒、人性失落的时刻，更何况是我们这些社会公正框架还未被确立和受到广泛接纳的第三世界国家？

美国的新闻自由发展史以及弱势群体的平权运动斗争史，一直是世界各地的经典教材。近几百年来，美国国内一波接连一波的民权运动和新闻自由斗争的典范事迹，也许并不是历史上最波澜壮阔的人类社会进程，但却是少数充满活力、持续性又能兼顾理性的社会动员。

自911事件以来，美国政府借“反恐”之名所制定和实行的种种侵犯人权、剥夺人身自由和限制言论自由的举措，让来自世界各地的人们纷纷质疑美国在推广民主、人权和自由等观念上的伪善。许多威权国家的领导人，更以此作为奚落民主自由价值观，以及否定民主开放政体之可行性的借口。

与此同时，不少视美国的自由民主体制为学习楷模和精神依归的第三世界人权斗士，也陷入了典范破灭、奋斗方向和论述失去据点的茫然和失落。

布什政府政策倒行逆施

然而，人们忽略了自2001年911事件发生至今才不过短短的5年。美国布什政府在这5年期间种种违反民主自由原则的政策和立场，并不能代表美国立国200多年以来，由美国各阶级、种族、宗教和肤色的公民在各世代前仆后继所促成的平等、自由、公正、公平的美国宪法和正义精神。

其实，近几年来美国布什政府的倒行逆施，反而突显了两点:

第一，普世的民主、自由、公正、平等和公平等价值观不应该单靠美国一个国家来维护、推广和坚持，反之，那是所有国度的人民所应该共同承担和实践的人类志业。

第二，基于私己利益和权位的考量，掌权者不是维护社会正义和公益的中坚力量，各阶层人民应该负起监督和跟进社会正义框架被确立和具体落实的责任。

其实，美国的民间社会与美国政府对待各项国内外议题的看法，并不等同，甚至充满分歧。在国际上，美国予世人的印象是嚣张跋扈的单边主义霸权国家，常把自己一厢情愿的人权观念和国际秩序要求强加在他国身上。

然而，若我们把视角拉到美国国内，我们可以发现美国国内的知识分子和平民百姓却对各种国内外的公共议题持有更多元的看法和原则，没有任何一种看法和意识形态可以长时间占据绝对的主导地位。

纵使美国政府再如何坚持本身的立场，再如何通过细腻的手法尝试收编和操控媒体的舆论导向来左右民众对特定议题的看法，美国政府也无法长久形塑本身政权所希冀的民意来为种种偏颇的政策背书。

知识界尖锐批判锲而不舍

在美国，来自体制外的制衡力量已经成为匡正公权力偏颇运作以及鞭策执政集团理性施政的中坚力量。在知识界的尖锐批判和民间压力集团锲而不舍的催促下，美国政府时常被迫修正官方政策和立场来回应源自于强大公民社会的诉求。

也许这正是国际社会迫切需要反思的问题，美国政府无法在国内为所欲为，却能在国际上恣意妄为，是不是因为国际间缺乏强大的“国际公民社会”？

事实上，当人们把视角放在布什政府的“牛仔治国”作风时，人们却忽略了美国国内的知识分子和媒体仍然拥有批判政府施政以及揭发政府滥权舞弊的道德勇气和言论自由。布什总统的领导权威，已经在美国媒体针对其冒然出兵攻打伊拉克种种内幕的跟进报导下，快速褪色。来自同一阵营的共和党议员甚至开始疏远布什，以免自身在美国中期选举的胜算受到布什日益下滑的民意所拖累。

此外，美国总统府在涉嫌违法向媒体泄漏特工身份的“特工门”事件上，也面对了来自媒体舆论日益强大的质询压力。白宫官员被指为了报复前美国驻伊拉克大使威尔逊批评布什政府夸大伊拉克萨达姆政权拥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以借机攻打伊拉克的发言，而向媒体揭露威尔逊的妻子乃中央情报局特工身份的机密。

收复新闻编采自主权失地

近两三年来，美国媒体开始有意识的收复被布什政府巧取豪夺的新闻编采自主权失地。美国新闻从业员和知识分子凭着过人的道德勇气和美国宪法第一修正案中对新闻自由和言论自由的保障，对布什政府以软性手法操控媒体舆论来蒙骗群众的伎俩展开了透彻的解构。这些由美国国内开放的氛围所造就的快速自我调节和匡正能力，似乎也为许多第三世界中具有反美倾向的人们所忽视。

布什政府在911事件过后的所作所为，为我们昭示了广为世人所高度推崇的美国民主机制和自由氛围，可以因为一个历史的偶然而走向价值破产的边缘。

然而，美国的新闻从业员在国家机器加强管制力度，处处面对编采作业的掣肘，面临集体价值失落的非常时刻，毅然摆脱执政集团的威吓，迅速重拾媒体从业员监督时政的天职，美国媒体人的专业素养和对新闻自由一以贯之的优良传统，应该是其中的关键！Category: 政治(Politic)

此文刊载于2006年5月6日的《东方日报》“名家”版
http://www.orientaldaily.com.my/detail6.asp?alp=-5992421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