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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社舆论碎片化的由来


上个世纪8、90年代,华社精英以中文报和华团作为论述平台,倡议、讨论、辩论和整合整体族群对各项公共领域的诉求共识,紧接着以(中文报)舆论和(华团)草根动员来左右华社的集体投票倾向,拥有强大的民意基础来施压当局对偏颇施政进行检讨或让步。自从中文报被政党收购,还有华团逐渐没落以后,华社已经失去以华社三大支柱中的中文报以及华团来形塑进步公民意识、议程,进而向当局做出有效施压、监督与制衡的能力。

网络理应是后印刷媒体时代的舆论主战场。2000年代中期盛行的部落格、网络媒体,以及早期的面子书、推特等社交媒体在将近10年的时间内,以人人都可以扮演公民记者、第一时间传播第一手叙事者所见、所闻、所感的姿态,对亲执政党、由大财团拥有的主流印刷和电子媒体带来了强大的冲击与颠覆。华社舆论从由中文报和华团主宰的集中化(centralized)时代迈入去中心化(decentralized)的时代。

每个人只要能上网、有照片或视频,还有见解想发表,都可以为自己发声或为其他弱势者请命。华社舆论遂进入了以个人和地方性诉求为主的去中心化(decentralized by cause)年代。2007年至2016年期间华社民间积极参与的净选盟运动、华社在2008年308大选以及2013年505大选所酝酿的反风,都是完全超脱中文报、在某种程度上超越华团,借助替代网络媒体、自媒体,以及还未完全受算法宰制的社交媒体来形塑强大民间诉求力量的例子。

2010年代中期以后是舆论被商业资本去中心化(decentralized by capital)的年代。以面子书为首的社交媒体,还有Youtube等串流平台(streaming platform)以最大化广告收益的算法(algorithm)来推高或压低平台用户的信息。只要有资本,人人都可以买广告在社交媒体做置入性行销(embedded marketing),或让本身的帖子在信息流中排位靠前。由于政党、财团、商家乃至个人都可以通过部署资本(deploy capital)的方式来买广告,华社舆论从此进入碎片化(fragmented)的年代。特点是意见纷呈、同温层抱团取暖、两极分化、冲突频繁、没有焦点、难以整合,华社舆论遂有很多噪音,却难以形成压力。而近几年,华社舆论也难免走入网红直播大行其道的年代。

此发展的具体结果是赞助商资本(capital sponsorship)领航、网红的尖酸刻薄成为人们发泄“力比多”(libido)的场域。在网红直播留言区骂完后还可能赢取幸运抽奖和获得赠品,以及在电商平台和实体店享有的折扣优惠,成为另一个让华社网络世代发泄“力比多”的地方。最后,华社的杂音被社交媒体演算法中和(neutralized),被超级应用程序(Super App)网购平台的各种促销活动所吸纳,变得无足轻重。       

必须指出的是,此文无意对网红和由演算法驱动的社交媒体信息流做道德批判,只是意在点出我们接收和发布信息的渠道与平台,会潜移默化的改变我们的价值判断,动员方式和被动员的意愿。传统实体的社团(华团)和统一的传播媒介(中文报),能够较有效的形塑集体共识,集结民意来达到监督制衡的目的。这也是各国政治人物和资本家积极收购主流媒体,和以代理人渗透与收编社团的主因。社交媒体和自媒体(网红直播乃形式之一),本来是以小博大,以边陲撼动传统权力中心的制衡力量。然而近年的发展却是资本家能够靠雄厚的资本收编网红;商家和赞助商在转移广告和促销的渠道时不自觉的以消费主义(赠品、折扣优惠、抽奖)稀释网红直播内容的讨论重点,让参与者对公共议题的注意力与判断力被分散。

文章发表于2022年3月3日的《东方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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